子宫肌瘤一旦发现,小则观察,大要切子宫,所以,很多人的态度都是能挺就挺,切了子宫,她们觉得不再是完整的女人。北京安太医院建院以来,一直为捍卫子宫而战,今天讲述的是钟姐的保宫之路:
大姐姓钟,年纪四十多岁,五十不足。住在VIP区217病房。陈院长只给了我一条神秘信息:217是个有故事的人,你想收集素材的话,就去吧。我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过去了。等敲开门后,应声的钟姐半躺在病床上,床边高处悬吊着输液袋,里面红褐色的液体。她血色素低,说是有些贫血,正在输铁液。听我说完来意,她还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笑了,一脸诧异:“这是……要我讲讲我的故事吗?”我笑着点头。
她请我坐在沙发上,后来努力了一下要坐起来。我连忙说不必,躺着聊聊也挺好。但钟姐坚持要坐起来,她说,让她躺着与人说话,太不礼貌,心里总觉得别扭。钟姐是个健谈的人,也有着丰富的表现细胞。看人事,聊人情,睿智冷静,洞若观火。她说起了她的经历,说了自己子宫肌瘤的病史,说了不忍回首的求医历程,甚至包括个人私事的种种。这一聊,我们居然就足足谈了六个半小时。
从上午十点,我们一直聊到下午三点半。钟姐似乎没吃早饭,后来护士送来的午饭也都凉了,钟姐仍然顾不得吃,我提示她可以边吃边讲。但她仍然要与我侃侃而谈。于是,我们从她的事业又聊起了她家乡的种种。甚至,还分享了她的情感历程。
今天我在院方的允许下,换了消毒装备,在一旁安静地旁观了钟姐的肿瘤切除手术。麻醉中的钟姐已然呼呼大睡,甚至鼾声不断。全然不是昨天的样子。她腹部的病患位置大敞开,而大名鼎鼎的主刀杨大夫也在几位助理医师们的协助下,用镊子、剪子、止血棉在快速而熟练地操作。现在,就让我来讲讲关于钟姐的生平传奇吧。
钟姐也是个喜欢写作的人,她的工作便是四处采访民俗民风的典故及一些有传承的民族文化渊源,收集全面的讯息。在许多偏远、古朴、原始而真实的少数民族村寨里进行实地了解后出稿。她目前在进行关于少数民族风俗文化的学术系统的研究,某国家机构中任职。昆明人氏。偏偏我又是个热爱中国古典美、钟情于少数民族风情与别致工艺的人。于是钟姐于我,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受访者。她在某种程度上,像极了一位讲起自己熟悉领域便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前辈。我一直在倾听,为她曲折又惊险十足的经历感叹。而钟姐到位的表情与肢体配合,又让我有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她二十出头的岁月里,作为60后的一代人,正是大学毕业后热血青春想要报效国家的时候。那时候,她被单位分配前去云南的大山里专访水族的种种,期间经历了种种的不易,再走过各种十八盘的山道,总算到达了丛林密处的水族原始村落。我一听来兴致了,赞叹,“这是多好的差事啊。不但见识多广、眼界开拓,又可以好好书写记录。”
我知道中国现今许多有传承的东西,都已经频临灭绝了。不仅仅是个别少数民族的独有文书,也有一些刺绣工艺,编制技巧,独门工艺……这些一旦失传,是非常令人痛惜的。而如钟姐这样的民俗学术的研究者们,嫁的嫁了,移民的也移了。她说,在这个小众的领域里,中国最初20多位专家级的人也仅剩下七八位了。这样的专业,在大学里也没有设置了。远景不堪想象。
钟姐看着我的样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说:“知道吗,你们常去的所谓大理、丽江、西双版纳、泸沽湖之类的著名景区,已经开发得很完善了。纯粹的商业化,原住民已经迁移,也没留下多少真东西了。而对于云南人民来说,那里也是度假景区中的景区,算不得什么了。若是你也喜欢钻研并欣赏何为真正的原始民族文化,那什么才是古朴的、有渊源的,什么是真正来自骨髓里有传承的东西?其实如他们的祭祀、如他们的民族禁忌、他们的编制刺绣工艺……那才是精华的所在啊。那样,你就必须真正的深入大山。那种地方,是一脚烂泥一脚牛粪的地方啊。夜里的蚊虫,让你的屁股都无法着地。你这样的姑娘,一般是受不了的……”听到这里的时候,我除了愕然,竟也无言以对。
钟姐说,经常出入深山采访的人都有常识,知道傍晚太阳快落山了,就要赶紧赶路。切忌不可夜里还在深山行路。而她年少轻狂,就没有注意。眼看快到水族的村寨了,她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潮汐。不仅仅是大海,山林里的小溪或者平原的江河都是有潮汐的。她本以为,山林里的溪流是白天有水,夜晚微降的。却不想这里的溪流,白天干涸得几乎不见水,露出河床的卵石来。夜里却汩汩流出,满了整个河面。河上有水族先民留下的一座小木桥。她看没看,自以为还是白天的样子,一脚下去,水没过脚面便是一凉。右脚出了,左脚就本能地缩回来。结果没站稳,直接一打滑就摔进河里了。
我听到这里哈哈大笑,钟姐却正色说,“你可不要看人们平时在游泳馆里怎么生龙活虎,在真正大自然中那些湍急的河水里扑腾两下试试……” 我止住了笑,听她继续说下去。当时滑进河里,钟姐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已经乱了分寸,她尖声大喊救命。这声音也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很快水族的村寨里就有几人循声找来,举着火把。算是把她给救了。抬进村子里,有一家人给她又是捏了鼻子倒灌姜水,又是拍背的,还拿去烤她的衣服。
钟姐说:“你知道吗,当时掉进河里还会心疼自己随身包里的相机啊、本子啊、文稿啊。我一路上就操心不要遇到劫匪、盗民。其实大自然带来的伤害在这种环境下,反而会大大超过人类给你的加害。但那时候,根本忽略了这重要的一点。”我问她,“那时候你应该很热爱你的工作吧?”她说:“那是自然,直到现在我也热爱我的工作。即使它收入并不高,但我每一个地方时都感到很快乐,我有满满精神上的收获。像我去挖掘彝族人的一些传说和故事时,汉人常说,不要招惹彝民喝酒,但我就和他们狠狠喝了。你把他们当成自己兄弟,他们也会带你去融入真正的彝民生活。那时,你就会有巨大的收获与新奇的视角……”
她回忆说,“我那一次居然呆了一个月之久,拿去的多个SIM卡全部满了,都是照片。录音笔也满了。回到单位时领导还很生气,质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于是我摆出了自己满满的收获。那些照片,后来还被一家旅行社拿去,合作出版了一本厚厚的美丽画册。当时许多人为我鸣不平,问我怎么不去拿回属于自己的版权与稿费。当时我哈哈大笑,告诉他们,这么美丽风景即使我不拍,也会有别人去拍。那些版权算什么?大自然的版权又找谁拿呢……”她的话,让我肃然起敬。
我试探着问,“那你一直以来,都是游走奔波和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吗?有时候还会拼酒,这会不会在某种程度上也会透支身体的健康?这也是患有子宫肌瘤的原因之一吧?”钟姐微微垂了头,深吸一口气说:“我想……是的。不但状态疲惫,我还一直晚睡早起。那些不好的作息习惯,劳累的身体状态,我都没有留意。而且我的私生活并不乱,其实——也几乎可以说没有伴侣。我从二十多岁一场长达十年的初恋结束后,直到今天都是独身。家人为我的婚事也操碎了心,但是我就是不想嫁,也没有任何兴趣谈恋爱。”
我听到的时候很诧异,钟姐显然看到了我的表情。她说:“许多人或许带有偏见,觉得二十多年都放不下旧爱,这种不结婚的老女人明显是心理有问题。但是我自己知道,也许就在那一次,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所以对后来的人,我再也爱不动了。我甚至去做了心理咨询,但是开回来的药只让我昏昏欲睡。我母亲一气之下把那些药都扔出窗外了。而且,初恋也是一个足够优秀的人,我这一辈子总没有再遇到能胜过他的男人。”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惆怅。
我说:“或许是吧,当初恋时就遇到了一个完美的男人时,就已经提高了你的配偶选择阀值。这个值不容易降下去的,以后不论你再遇到多少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标杆,达不到或不能相近的人,都会被你自动放弃……”钟姐对这话深表认可,她重重点头。然告诉我,初恋在与她相爱十年后,最后在一种无奈的境地下分手,现在也已经结婚多年了。那个男人现在优秀如故,并且身居要职。而她,依然只是远远看着他就够了。他们依然还是朋友。他的家人与亲属,也仍然当她是自家的小孩。这里也有一段无奈中的无奈故事。听罢,只叹造化弄人。细节便不多言了。
钟姐说,就我这么一个独身多年的女人,最后把全副精力都投注到我的事业上去了。结果在2013年底,发现肚子怎么日渐发福,越来越大。可我平时是非常瘦小的。起初我以为只是腹部发胖,然后在带我母亲去洗桑拿的时候,下水池的时候,她看到我的大肚子,摸上去还有一块硬硬的,结果就当着众人的面惊呼:“哎呀!孕妇是不能下水的!!”一时间众目睽睽之下,也让我尴尬万分,哭笑不得的。最后只好耐心给老母亲解释说,我是真的没有怀孕啊……这解释,就一路解释到了家里。
我听到这里又笑起来。后来,在钟姐信誓旦旦的 之下,母亲终于信了她没有怀孕。但同时也开始忧虑,既然没怀孕,肚子大,又在小腹部还有一块鼓起来,触碰时发现还挺硬……这实在令人担心,所以马上去大医院里查一查吧。于是次日,全家人陪钟姐一起去昆明最的云*医院(简称,重点字省去)做B超检查。结果显示,她原来得了子宫肌瘤。
全家人都开始紧张,问主任医生,“那子宫肌瘤一般怎么治疗呢?”主任说,“办法只有一个——切子宫。”钟姐有些诧异,问,“你们医院里不是有所谓的微创手术之类的吗,应该是可以不切的吧?”主任医生面露难色,最后索性坦白说了:“我们这里有仪器、有设备、有条件,但就是没有技术啊,所以哪个医生也不敢贸然给你做啊。”当这位主任医生了解到钟姐四十多岁居然一直未婚,于是试探着很委婉地说,如果一辈子没有结婚,现在就切宫,你……是否遗憾呢?
钟姐当时只当是切宫不过就是没孩子罢了,她并不知道深层的意思。医生说得委婉,她也没有全知切宫的危害。只是回答说,“没孩子就算了,反正这一辈子现在也快五十了。如果说,自己有没有后悔没去结婚,那我后悔是肯定有的。但不是也没有办法吗,如果现在切宫是唯一自保的办法,那也只好切了。”钟姐回忆的时候说,其实搞写作的人普遍有一种敏感的情绪,都能很敏锐地感知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以及眼神里渗透的内容。她既然这么干脆地回答了,医生自然也就没有再深问。
回家后,全家人就治疗方案开始展开讨论了。钟姐的情绪也不是太好。父亲持中立态度,而母亲则旗帜鲜明地反对切宫。她说,“女人若是被掏空了一部分,将来你的胃会下垂的,你的脏器也会下垂的。况且你这辈子还没有结婚生养呢……”母亲的眼角闪着泪光,都快要说不下去了。老父亲则问,“我们是真的只有切宫一种选择了吗?完全没有其他的选择吗?”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钟姐。她给自己在美国的姐姐去了电话,说了身体这方面的情况,想看看姐姐是否有好的建议。姐姐仍然很支持传统的中医学,她认为切宫显然也不是明智选择。那时候的B超显示,钟姐的肌瘤只有6.7cm大而已。为这么小小的一点,放弃整个子宫真是太可惜了。于是,钟姐再一次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去了云南当地最的一家中医院。费尽周折,总算是挂了极富盛名的一位老中医的号。于是从2014年1月至当年的4月份,她开始了漫长的煎药历程。情况似乎是一时得到了控制。
4月份,钟姐接受单位安排去扬州参加培训。因为带着中药罐和药材包出门很不便,又要写稿又要熬药的,怕自己照顾不过来。于是便停了药。6月份的时候,钟姐发现自己的腹部开始日益见涨,竟然都穿不上裙子了。于是和父母在电话里随口提了一嘴,也没有在意了。但母亲当时很不安,叫她一定要尽快在当地的医院先就近检查一下。但钟姐自己又觉得,很快就要回昆明了。干脆还是回家去查的好。
终于等她结束培训回了家,母亲一揭开她的衣服,看到肚子又活生生大了一圈,更加震惊了。因为以前的医院建议她切宫,全家人后来没有再去看病。现在再去,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他们换了一家医院,基本在昆明算排名第二的国家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肌瘤很快就从6.7cm已经长大到8.3cm了。新选择的这第二家医院,年轻的医生较多。据说态度也不大好了,很容易就摆脸色或者烦躁。服务态度是明显不如以前的那一家医院。但是钟姐觉得都不好意思去以前那家医院了,也干脆就在这家医院治疗算了。
医生让钟姐给手术单签字的时候,母亲就问医生,“那我女儿的这个手术,究竟是剥离呢,还是切除子宫呢?”所有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回答:“当然是切啊!”母亲不愿意,拽着钟姐又给走了。其实钟姐最初对切宫不切宫不太在意的,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危害。但后来在母亲的反复解释下,也大致对切宫导致的后果有了大概的了解。于是,她对切宫的反对情绪也明显了起来。而那时候,母亲还担心她一冲动就跑去同意切宫,于是把钟姐的所有病例资料都锁在自己的床头柜里了。
从这个阶段开始,钟姐已经常会感到头晕了。后来一检查,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贫血。钟姐感叹说,“你知道吗,在发病的初期,肌瘤还没有打败我。我依然显得比同龄人年轻,有活力。可是你看看我现在的这模样……”她指着自己黯沉的脸色对我无奈地说。回忆起自己的过去,钟姐说这二十年来都经常是晚睡早起,生活也不太规律。肯定也是一定的肌瘤养成原因吧(在此奉劝所有不规律的年轻人,还是早睡早起吧),但现在后悔了又有什么用?
那些时间里,医生也在一旁不断劝说,你啊,还是不要养瘤子了吧!快点切了好啊。这时候,她又回去了中医院,渴望能抓住最后一线希望。几个医生,一听说她还曾经断药两个月,忍不住就破口大骂。多说,这样一来,以前的中药也白吃了啊。于是在几个中医的游说之下,钟姐又继续开始熬药的生涯,这一次她坚持到了2014年的9月份。检查时,却不想肌瘤长得更大了。这一次,连中药也帮不上忙了。
钟姐回忆当时的情况说,那时候中医就告诉她,针对她的肌瘤要运用“软坚散结”之法。中医认为,痰浊凝聚是肿瘤重要病因之一,并认为“痰为气所激而上,气为痰所隔而至,痰与气搏不能流通”。癌症与肿瘤都是因聚结成块,坚如木石。所以中医治疗的原则为“坚者消之”、“结者散之”。理论听起来是没错。但当中医给她配置的药,每天坚持吃到九月底,肌瘤反而更大了。
当她再度找去中医院的时候,医生敷衍她说:“不是说过了‘软坚化结’嘛,所以你的这个肌瘤像是馒头,治疗中被发起来,变大了,是好事,也说明它就快散了……”于是她再问,软坚化结归软坚化结,自己却贫血了算怎么回事儿呢?老中医却不再予以解释。不过这个软坚化结的理论,父母当时也被说动了。自从她跑去质问了中医院之后,医生们给她的药费又调高了一个档次,睡前还要多补充一剂。全家人为了她的病,也算是认了。
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2014年11月,钟姐的肚子居然已经大到连裤子都穿不上了。她悲哀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心乱如麻。阵脚完全乱了。她不管母亲如何坚持,父亲如何劝说,只是自己想尽快做手术,切掉就切掉算了。她心理已经无法承受这肌瘤之重,生活和工作也一团糟了。现在脸上起来的斑点,鼓起来的肚皮,黯沉的气色……已经活脱脱变了一个人。短短几个月,她似乎又老了十岁的感觉。
终于,钟姐从母亲的床头柜撬开了抽屉,偷出了自己的病例册子和所有相关资料。这一次,她跑去了一家军方背景的医院(不点名)。谁知道这里的医生却只看病不治病。当时查到自己的肌瘤已经有10.9cm了,接近11cm。比起早期发现时的6.7cm的确是大了不少。就在她和医生正在洽谈的时候,母亲却突然赶过来了。
估计老母亲也是在家看到了撬开的抽屉,当下就明白女儿的动机。于是飞快地赶往医院去阻止了。母亲声泪俱下地拽着她回家,不同意她切子宫。钟姐说,她永远记得母亲那时候流着泪的眼睛。她抹了眼角对自己的女儿说,你不要放弃任何希望啊,我们只是寻访了云南省,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北上广啊,我们可以陪你去外地的好医院做治疗啊……
钟姐说也是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她。她也灵光一动,说不定外地有更好的治疗方案不用切宫呢?她开始搜集各种资料,后来查到了陈院长所在的这家医院。钟姐和客服人员沟通了一段时间,有点犹豫。衡量再三之后,还是想要前往这座大都市来看病。但父母又开始劝告了,他们说,现在网络上查到的这些信息和报道,电视上宣传的信息……有不少都是假的啊。广告诸多,你又怎么能确认那些国家大医院处理不了的问题,而这一家私立医院就可以处理呢?专利什么的我们老人看不懂,但是你还能那样冒险吗?钟姐听了父母的话,再想想那家中医院的事情,于是也有点打退堂鼓了。
到了2015年2月份的时候,她的肌瘤已经长到了12cm。最后全家人没辙,只好再度陪着她,都硬着头皮,又到了第一次就医的大名鼎鼎的云*医院。依旧还是那位老主任。不过以钟姐这种写作人的敏感度,已经发现了老主任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用钟姐的话来说,就是表面上客气,实际上是明显拒绝的态度。老主任表示,我们医院现在人满为患,你就算愿意切了手术也得等啊。我们床位是非常紧张的,你要不考虑一下去肿瘤医院?
这话也着实吓了她一跳。她不知道这话只是一种单纯的建议,真是因为肿瘤医院床位多,还是因为她已经病变了,才委婉给她作出这种建议?钟姐踉踉跄跄回到家里,已经不敢多想。2015年4月的时候,钟姐走在昆明的大街上,已经晕倒过三次。严重的贫血,其中有一次就晕倒在大街上,无人敢扶。成人基本都无视走过,最后还是两三个小孩扶起了她。醒来的时候,她的钱包、提包、手机、本子已经全部丢失。医院里查了她的血色素只有3.29。
在钟姐心理负担如此之重的时候,从云*医院回来以后,第二天全家人又陪着她去了老主任推荐的肿瘤医院。一进门,大家都倒抽一口冷气。肿瘤医院更加人山人海,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回家一商量,还是要去北上广。这时候,钟姐已经铁了心要来陈院长的这家医院。不论如何都得一试。
结果在单位请假的时候,钟姐的女上司仍然表示不理解,她一度总觉得钟姐看病次数多,总以肌瘤自居,动辄就请假看病,或许都是一种托词。上司不但不给批假,表示不理解为何要去外地看病,还不理解这下属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了……还迟迟不结婚,这究竟为什么?两人的对话间,女上司的话显得格外刻薄。她不批假的同时,却又为了安抚钟姐继续卖命写稿,便说以后会多照顾钟姐,说会动用社会资源和关系为钟姐联络新的医院和专家医生。
钟姐却接受不了,她感到很失望。转身便走了,之后打点了行李便到了北京。说到这里,钟姐苦笑说,“你知道吗,我这一走,也算是最辉煌的一个‘霸王假’呢。我知道我不能再拖延了,该干脆的时候就要干脆一点。不过还好,你看我这一路上很顺利就过来了。我提前预约的王大夫,她可以在两天后为我做这个手术。并且不用全切子宫,只做肌瘤部分的切除。我现在输铁,就是因为贫血的问题,正在提前准备。”说到这里,钟姐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我知道,她这是一种安心的等待。历经周折,她也算是终于等到了。
我在手术室旁观钟姐的手术时,看到王大夫在她打开的患处熟练操作,看到那一团团殷红,看到王大夫身边一票人员都在旁边紧密协助……我的眼前就不由得浮出一幕幕她曾奔走于深山里那些少数民族古寨老剎的情景。她为挖掘中国的少数民族民俗文化渊源与古文明传承,付出了一生的时间,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甚至牺牲了健康。而她的作品结晶,甚至连版权都“交还”给了大自然。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理应该把病治好,应该有一个美满的归宿,应该成就一段罗曼佳话,应该有一份安逸的晚年生活。
手术中的钟姐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鼾声如雷,在麻醉呼吸的作用下酣睡正香。哪里有一点子宫正在承受大肌瘤痛苦的患者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还记得她给我下次去云南度假的新建议。期待在那个时候,在云南的土地上,我能看到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钟姐。
后来离开了手术室,下午正整理钟姐故事的时候,陈院长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说,王大夫的手术刚才已经结束了。切出来的肌瘤,应该是良性的。没有恶性病变。他就是想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在素材里做个补充。听到这里,我居然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气。钟姐也算如愿以偿,保住了她的子宫。最后的最后,我只想说,好人一生平安。还有年轻人请注意早睡早起,中老年人工作都不要过度劳累。愿大家——一切安好。生命,确实难以承受肌瘤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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